“子曰，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皇后娘娘仁德却失了些威严，华妃娘娘严苛却失了柔和。小事仍请本家族长责究乃是圣人言、宫人所犯自有虚实，臣妾既拿出了证据，皇后娘娘务从理断而哀矜勿喜，才不愧为中宫。”
皇后研读过唐诗，也熟读了宋词，可是沈眉庄嘴里的‘子曰’确确实实戳到了她的知识空白处。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突然共情了华妃和齐妃。
今早儿明明说的是除夕宴的事，惠嫔却拿出了太监考核和营造司造的假账本。
这些事说大不大，都是奴才们之间的派系隐蔽的利益冲突，说小也不小，毕竟老鼠多了，家里的“房梁”总会有危险。
皇后不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企图交给皇上处理。而华妃也拒绝接手，直说自己只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并不是后宫之主。
沈眉庄明白两个人 的想法，不就是想把责任推给对方吗？
这怎么能行？身为中宫，这些明明是她的职责范围之内，沈眉庄决不允许皇后逃避。身为协理六宫的主要负责人，手下出了差错怎么能不一同悔改？
“惠嫔啊，这营造司既已交到你的手里，便不用同本宫和皇后说了，你自己处理就好。”
华妃宁愿损失些人手，也不想再坐到景仁宫进学了。
沈眉庄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她今日穿的是湖蓝色绣茶花的对襟宫装，头上的钿子也一改往日的灵动温柔，换成了更为端庄的五凤金簪和翠玉双结如意流苏。她揣着手坐直了身子，眼神无端叫人觉得不敢直视。
“子曰：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守。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
臣妾身为后妃，若是不能事事向皇后娘娘禀报，后宫如何能安？请皇后娘娘以身作则，以规矩做方圆。”
华妃闭上了嘴，只盼望这难熬的请安能早些结束。底下的嫔妃都坐的笔直，即使腰都发酸了也不敢乱动。
她们眼观鼻鼻观心，木愣的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发一言，甚至连一旁的茶盏都不敢碰一下。
皇后勉力一笑，遥想自己作为皇后的威严已经要一去不复返，便想着打发了底下的人，却不料又被沈眉庄义正言辞的怼了回来：“事无不可对人言，后宫事虽然妾妃不便插手，但听听也好。也叫大家警警神，子曰：不迁怒，不贰过。”
一个晨安请了一个时辰，皇后在沈眉庄的监督下把那些戏弄宫女，克扣不受宠主子的奴才通通打了板子撵去了慎刑司服役。
又从沈眉庄弄出来的考核表里，挑着表现优良的提拔上来，这才算是结束了这一趴的问题。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沈眉庄满意的表扬了皇后一句，而后转了个话头：“这除夕宴，皇后娘娘可有示下？”
皇后只想快点打发了沈眉庄离开，闻言立刻温和说道：“本宫身子弱，便由华妃和惠嫔主理就是了。”
华妃刚想答应下来，就被身旁的沈眉庄摁住了手。
一般人敢碰她一下她早就炸毛了，但身侧这位是沈眉庄，于华妃而言，恐怖程度不亚于自家大哥和曾经年家的女夫子。所以她立刻闭上了嘴，端起桌上那杯她从未看上的茶盏端详起来。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行其权，尽其责，既肩负中宫之荣耀，便不可事事推诿。居其位，安其职，尽其诚而不逾其度。若主子不尽心，怎能求奴才们尽忠办事？”
皇后深吸了口气，这是皇上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其实往年先帝的除夕宴上，她根本没有注意过规格和宗亲，所以对于年宴，她心里头的章程也是按照内务府延续下来的规矩来做。
只是今日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怕是大家走不出景仁宫的大门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按照内务府看到过往年的年宴规格和注意事项一一娓娓道来。
却被沈眉庄的连环三问打的节节败退：“不知皇后娘娘如何安排等位宗亲福晋座位？有无接到宗亲福晋请安对牌？有没有了解宗室是否有需要避讳的食物和鲜花摆设？”
皇后呐呐不语，沈眉庄恨铁不成钢。
“皇后娘娘身为中宫，竟然不能以身作则为宗亲福晋做表率，为皇上联络宗室王爷，甚至连妯娌往来都没有做到，实在......唉......”
皇后张了张嘴，甚至用眼神示意华妃顶上。
华妃：看不见本宫看不见本宫。
沈眉庄摇了摇头，率先起身行礼：“臣妾就先告退了，请皇后娘娘把年宴章程于明日傍晚前送到翊坤宫。臣妾会按照皇后娘娘的章程与华妃娘娘布置年宴。”
总算是走了，坐的屁股疼腰也疼的众人紧闭着嘴，脸上带着被知识污染过的迷茫和看了领导笑话的喜悦打算去景阳宫看看，做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太难了，她们试图去理解惠嫔的意思。
有上进心的敬嫔等人只用了一天就放弃了，那厚厚的一本‘子曰’，是她们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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